肝肠似石

拨云见日。

【彭朱】《最长的旅途》上

warning: ooc预警,字数6k,圈地自萌,勿扰真人,不一定有下篇,慎入。

他一直都是善良谦恭,但正直的过头的人,表现在方方面面。

无论是影视艺术概论课上的意见发表,指给小卖店老板看牛奶罐上已经过期的数字,还是在毕业那天众人忙不低的找地方拍照的时候抱怨了一句,太阳真大。

“煞风景。”女生里有人小声嘀咕。“可不是嘛,那就别来了呗。”另一个掏出镜子抿了抿口红,歪过头去笑嘻嘻地附和道。

朱一龙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学士帽被他摘下来盖在脸上,里面黑黢黢的看不透外面,但光线自有它抵达的途径。先是厚重的云朵,茂密的香杉树树冠,最后又滤过这层毛毡布料,落在他的眼皮上,驱散了那点朦胧睡意。

他心里想,彭冠英说的一点都没错,太阳真的很晒。

朱一龙叹了口气,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草屑子,经过那群女生的时候目不斜视,帽子随意夹在臂弯里,径直往假山那边走。

彭冠英在那边等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却见对方不接,只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倒数着,“三、二……一。”

草地里的自动旋转洒水器的射程是五米,每天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开始工作。那群女生尖叫着躲开,但已经来不及,充足的水量将她们用丝带细心绑好的长发,新换的棉布裙子都淋个彻底。

计谋得逞,使他高兴的像个小孩,这才接过水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彭冠英稍微一想,就知前因后果,也许是习惯了他灵光乍现的狡黠,所以并没有苛责。

只伸手将他的帽子拿过来,端端正正的戴在人头上,末了又用食指和中指拨开了他黏在额前的头发,动作轻柔,语气无奈,说,“你呀。”

朱一龙咯咯的笑,并不承认,他得仰着脖子才能瞧见彭冠英的下巴,那里有新长出的胡茬,浅青色的一片,仿佛是树叶在阳光里千筛万滤过的一样。

还好那人体贴,从来都愿意低着头看他。他眼睛眨了眨,习惯的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毕业能做事情就是那些,于台阶上排成四五行看同一个镜头,在大排挡的路口叫上几桌,最后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拿着麦克风唱,明天你要嫁给我啦。

彭冠英在玩纸牌,朱一龙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头还搭在人的肩膀上去偷看,偶尔嘀咕两声,后来是干脆保持这个姿势打起盹儿来。

靠着后背睡过去的人,前胸,脸颊,起伏的气都是炙热的,还有一只手不知道何时不安分的绕过彭冠英的后腰,安安静静的从里侧搭在他的腿上。

那一点热意就隔着七分长的夏裤,满满当当的潜入四肢百骸,连同酒气,橙子的清甜,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一起挠人心肺。

虽然霓虹灯一闪一亮,唱歌的人声泪俱下,但这里始终是照不到的一片暗区。

彭冠英觉得自己僵硬,不宜动弹,但心里终究是安耐不住。抿了抿嘴唇,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伸出自己的捉住了他的指尖,然后手背,最后全部包在掌心里。

于是,每次轮到他的时候总是要停顿一下,头微微沉下,目光扫视,略微思索后,手才抽出来跟上前面人的牌,然后再放回去,捏一捏被对方啃的又短又圆的指甲盖。

仿佛拢着盈润珍珠似的,轻不得,重不得。间隙又想起来这人月牙白是漂亮的圆弧形,想来身体定是健康,能长寿的命。

老翟眼睛毒,想的透,这么慢下来就觉得异常,抬头瞥见彭冠英嘴角淡笑,视线就不由转到他身后那个人身上。

存了心,又离他们最近,七七八八的也就猜到了。只是也当无事,手举着牌,胳膊肘撑在膝盖,不去看他们。等到牌打累了,失恋的室友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唱到第六遍的时候,毕业的聚会就终止了。

拥抱的拥抱,泯恩仇的笑泯恩仇,奔东西的各奔东西。

结了账,回学校的路不远,犯不着打车,几个交好的寻思打算走回去,趁着难得一起的机会再压一压这北京的大马路。

彭冠英背着朱一龙,老陈和老翟一左一右的走着。手都插在兜里,碰见零碎的石子泥块之类的,总是要泛痒似的踢上一脚的,哐哐哒哒的一路,时不时聊上几句。

几个人都没签到公司,只能出去试戏,跑跑龙套,运气好的话演个配角,差了点的台词都不见得有。几人叹气一时沉默,这无奈既有分别的伤感,也来自对于明日未知的恐惧,和不安。

来时坚定,去时迷惘,人人自顾不暇。他们都怕,于是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聊家乡的果树和三岔河,聊女友的温柔和在酒吧交颈而舞时的迷迭花香气。

老陈和翟天临都处过对象,打听彭冠英和朱一龙的不少,只不过一个无趣,一个迟钝,反倒一直单了下来。

谈到这个,翟天临的忽然脚步一顿,在电线杆下拉出斜长的影子,眼睛朝彭冠英瞄过去,有意无意的打量,问,“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心里真的没人?”

这尾音轻轻挑上去,肯定比怀疑更占一点。彭冠英也停了下来,他似乎是怔了一下,感觉背上的人快掉下来了,又微微蹲下,用手勾住他的膝盖,稍稍使劲儿,把人往上一提。

与此同时,目光垂下去,坚定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翟天临见朱一龙抬头遮了遮眼睛,似乎是要醒,便不再多言。刚才他被颠了一下,有点被吵到了,但嘟囔了几声,又趴下去睡了,好像这声音,不过是梦里风吹芦苇蜻蜓点水的动静。

即便听到了,也要假装听不到的。

而睡多了的后遗症,是后半夜里无比清醒。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来打开电脑蹭网。前段时间铺天盖地投简历,只不过音讯全无。

虽然他是个被宠爱的孩子,顺风顺水了这么久,朱一龙深切的明白,这个时候他只能靠自己,谁都帮不上。不能气馁,不能松手,前途也好,如枝蔓盘根错节的心思也好,不管是哪一件事。

就这样,忽然瞥见一份面试通知躺在他的邮箱里,仔细看了几遍,确定没错了,这才兴高采烈的抱着电脑去敲隔壁的门。乒乒乓乓的,一点都不客气的喊,“彭冠英,你睡了吗?”

他自然是没睡的,宿舍的床铺基本空了,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开了门,朱一龙看见他还戴着眼镜,书桌上亮着一盏灯,他放电脑的时候翻开封面看了一眼,是零九年第一版的《莫瑞斯》。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彭冠英摘掉眼镜,揉了揉鼻翼两端,还没等他走过去,朱一龙就抓起他的书,靠在书桌抽屉的位置,转过来,用充满戏剧性的声调对他大声地宣布,“克莱夫,明天我们一起去剧组试戏吧。”

语气高昂,好似大梦得成,一片光明。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投自己简历的时候,也投了另外一个人的。但还好他们没有落单,退也一起,进也一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欢喜的,即使上一秒还在为他那句“没有”而忧虑烦恼。

彭冠英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虽然也是带着笑意的,但目光暗沉闪烁,讳莫如深,最后只过去把书放到已经整理了一半的行李箱里,拉上拉链,全部锁上了。

他弯腰收拾的时候,忽然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也看过这本啊?”

“没有,看了一点,老实说也这种类型的并不是感兴趣。”朱一龙坐在他床上,手撑着下巴,看他忙来忙去的背影,歪着头补充道,“但内容我是知道的。”

彭冠英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轻轻应了一声,“是吗?”

第二天,日头上来的很快,他们转乘公交,又弯弯绕绕的赶了很长的路,经过几轮挑选和漫长的等待,最后得到了两个不错的角色,周玉白和魁萧。

一为秋加玉露何伤白,一为无边落木萧萧下。彭冠英闲来无事总读书,看得多了,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这两句,虽然看上去美,但不成对,各有凋零意,始终是凑不到一起。

另外一边戏份吃重,条件艰苦,又是夏天,穿一层一层的戏服,闷的皮肤起痱子,密密麻麻的一片。趁着没人的时候,朱一龙就跑到榆树下掀开衣服喷花露水抹药膏,但后背那块是够不到的,除了在粗糙的树皮上蹭一蹭,只能求助于别人。

彭冠英逮到了少不得说他一顿,又见他实在痒的难受,才勉为其难的答应,手伸进衣领的时候,刚开始的时候不敢碰,后来用些力给他稍微挠一挠,也就飞快的收回去了。

朱一龙每次都会笑他,“这么大个子一点力气都没有。”说完就会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过去给他。午休时间匆忙,来的晚了,也没有桌子凳子可以用,两个人就蹲在大宅院的门口飞快的扒饭。掉下来的米粒总有一群蚂蚁搬到很远的洞穴里,忙忙碌碌的,不分昼夜。

“你还是多吃一点,争取早日扣到篮板吧。”彭冠英故意戳他短处,把鸡腿连带狮子头,一起夹了过去。朱一龙吃的很快,下一场就是他的戏,两颊塞的鼓鼓的,说不清楚话,只好瞪大了眼睛告诉他不许嘲笑他个子矮。

个子矮有个子矮的好处,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两人平时在学校没少贫,可出来打拼了才知道,有个认识的有多好,尤其这个人一直照顾你,体贴你,嘘寒问暖的。

可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彭冠英夹着青菜,瞥见叶子上了一根没洗干净的钢丝球,筷子挑出来扔到一边,继续埋头扒饭。

一部小成本电影的拍摄周期并不是很长,甚至彭冠英是先一步杀青的。但他并没有着急离开,期间老翟也打了电话来问近况,说到这件事的时候,那边的人似乎咬了咬后牙槽,叹气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保姆了。”

彭冠英不想和他辩驳,打开木格子窗户,从下脚的旅店正好能瞧见那边巷子在拍夜戏,他想,就快了,于是也是这么回的。

朱一龙下了戏,习惯的洗完澡踩着拖鞋就往隔壁房间跑,但他总感觉今天彭冠英有话要说,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另外一个剧组对他进行了邀约,如果顺利的话还能一并签到他们公司底下,有经纪人带,有助理跟,他想了想,决定去试一试。

接下去的话到底是难以继续说下去的,但意思再明显不过,朱一龙早知道这一天是终究要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咬了咬下嘴唇,眼泪打转,深呼了口气,半开玩笑说,“这么着急,该不会有喜欢的姑娘在那边吧。”

这句话气自己,也气对方,他抬头去看彭冠英的视线,忽然发现,这个人并不是永远都愿意迁就着低下头的,就像此刻,他若是铁了心不看自己,朱一龙就一点都够不到他了。

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气馁,沮丧,难受,和绝望,于是甩上门就走了。

不欢而散的次日,彭冠英就上了飞机。行李箱里还是从学校带来的一点东西,他本想都丢了的,但是又舍不得,倒是那本《莫瑞斯》被他扔在机场的座椅上了。人来人往,被谁捡了去,撕了烧了都无所谓。

他试图通过别人的故事来理性分析自己的内心,但终究是错的,翟天临笃定的对他说,“这是错的,你得刹住,你得回头。”

彭冠英想告诉朱一龙,最后得到爱情的是阿列克,不是克莱夫,克莱夫是个胆小鬼,他不配。

这么想想,好像一切都是有预兆的,他试图力挽狂澜,不过被狂澜所噬。

那就让他一个人来好了。

两个人分开了一段时间,朱一龙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彭冠英,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又觉得常人这样做无可厚非,可彭冠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他既依赖他,又渴望他,又怎么能轻易原谅他离开他。

这几乎是他经历的最糟糕的一年。接不到戏,没有收入,也没有梦想,他经常半夜睡不着,裹着毯子在阳台上看北京灰暗的天。它像是被人忘记添加星辰的幕布,又死又沉。

但风是冷的,经不住寒天腊月这么一吹,整个人第二天起来就浑身无力,翻了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于是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打算去药店买点退烧药,但人刚走到楼道口,腿一软没扶住楼梯,就直接摔了下去。

工作日这个点没有什么人,他爬起来,就看到地上一片血迹,朱一龙起初并没有感觉疼痛,动动手脚也没有找到伤口,谁知,一低下头,红色液体就从鼻子嘴巴里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他吓住了,想,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而疼痛只有那么一点。

彭冠英在拍戏,这场需要他和女主吵架后然后跳到水里救她,但不知怎么的,一直心神不宁,试了几次都被导演喊了卡。“你的神情需要再紧张一点,而不是皱着眉头。”女主裹着毛巾从水里上来,好心的提醒他。

他点了点头,拧开水杯喝了两口,就见助理拿着手机过来,“冠英哥,你电话。”

总以为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该放下的早已经被他藏的仔仔细细,但看到备注的那一刻,他却迟疑了,接还是不接,要说些什么,才能不至于疏离又不会让他心软陷落。

但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他发现自己犹豫的一切皆是多余。光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他就垮了。

朱一龙在那边哭的抽抽搭搭,说,“老彭,你再不来,我就要死啦!”

不过嘴巴磕了一块皮,鼻子撞破了血管,止住了就没有大碍,社区的医生一边摘手套,一边抱怨现在年轻人太脆弱。

他是故意含糊其辞,把自己说的那么惨的。朱一龙想,赌一把吧,他的冠英那么疼他,怎么会真的的不要自己。

彭冠英买的最近的票,跟剧组告假,连夜飞回了北京。找了一圈,才知道人还在医务室挂水。天太冷了,即便打着空调,身上薄薄一层羊毛毯也盖不住什么。

彭冠英蹲着,伸手握住他的手,果然是冷的,借着灯的那点亮光,感觉人瘦了许多,电话里头听着嗓子也是不好的,应该是感冒了,那这药是消炎还是退烧的,身上可还有别的什么伤了吗。

他想着,手里就用了劲,起身轻轻推了一把,“小朱,醒醒,我送你去医院。”

朱一龙睡得迷迷糊糊,见到人来了坐直,第一件事,就是用那只好的手捶他,只一下,声音也是哑的,问,“你怎么才来。”

他当然不是指的今天,昨日之日不可留,但是来的也太慢了点,他差一点以为等不到。

彭冠英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折腾到半夜,总算是回到那层又乱又挤的一室一厅里。服了药,让他赶紧上床,彭冠英在冰箱里找到了生姜和冰糖,打算煮了热水两个人都祛祛寒气。

朱一龙睡不着,听到玄关鞋柜有声响,惊的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一路跑出去。

彭冠英在系鞋带,一条腿着地,一条屈膝半弯着,透过西装薄裤突显了底下肌肉紧绷流畅的线条,他好像不小心打成了个死结,但还没来得及解开,就有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朱一龙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脸颊埋在他的衬衫衣领里,眼泪开始啪嗒啪嗒的掉,又烫又热,又急又响,像雨打平湖,潺潺淅淅乱人心神。

得亏他站得稳,才没有被直接扑倒,彭冠英不着急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腰,侧过头去碰到了他耳边的头发,问怎么了。朱一龙不回答,半晌才哽出两个字。

“别走。”

这对他已经是剥明心意的一句话,他们装糊涂了许久,明明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什么,怎么会不清楚,日日夜夜思的念的是什么。

朱一龙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敦厚可欺,他既然决定捅开这层窗户纸,就没有后退的打算,于是上半身微微拉开距离,两眼通红,盯着他,不敢把视线移向别处,问,“你是吗?”

你和我一样吗,你也是喜欢我的吗,你也能听到我这里震如擂鼓发疯发狂的心跳吗?

彭冠英平日里最见不得他哭,掐着指头数,也不过是表演作业上两次,球场上骨折过一次,疼的眼泪当场就掉下来。厨房剁辣椒,连眼角都是洇着一点红,一边用冷水清洗一边张着嘴巴呼气,喊着,“好辣啊。”

他粉色的舌头伸出一小截,上下两排的牙齿轻轻衔着,露出光滑湿润猫儿一样的舌苔,缩回去后变为咬嘴唇,不安分的扯开,抿住,再放,一连串的动作回想起来,依然记忆深刻。

彭冠英想,他当时应该吻住的,但是现在也为时不晚。他一只手还放在朱一龙的腰上,另一只捏住人的下巴往上抬,闭上眼睛含住他的唇瓣咬了一口,他说,“是,是你想的那样。”

他也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他也进退两难如履薄冰,这是一条最艰难的路,但开弓岂有回头箭。

朱一龙开始回吻他,亲他温暖的脖子和喉咙,间或会停下来,从灯光里看彭冠英,这是一张好看的脸,立体坚实,没有疤痕,却给人勇敢能依靠的印象。

他不想停下来,用腿圈住他的腰,整个人借着他臂膀的力量,跌跌撞撞的一起躺在了卧室的铁艺床上。他能感受到某个东西的跳动,身体是坦诚的说不了谎的,他毫无办法,为这热情磊落打开自己。

进入的时候,他后背的蝴蝶骨抖动了下,并不禁簌簌落泪,又疼又畅快。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快乐过,因为是真实发生的一切,不管将来过去多久,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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