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肠似石

拨云见日。

【星懂】《惊天动地》中


他不是第一次与人靠的这么近,实际上因为辅助射击的原因他不知道与刚刚那位老兵练习过多少次同步呼吸。最初的开始因为配合的不到位,他被骂的晕头转向却不得不丢弃心里的厌恶与排斥去接受来自另一人身上的味道,汗和食堂里的牡蛎焖饭日复一日的充斥刺激着他的嗅觉,并让它渐渐迟钝失去原有的灵敏性。

但现在有股新鲜的气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涌进了他的鼻尖,不是他自己的,是某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咸涩,像被太阳晒得半湿半软的沙,或者从礁石翻卷过来透着青色的浪,最后连过耳鬓的风都是烫的。

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最后才想起了他在等自己说话。

我叫李懂。木子李,竖心董。

哦,你还没有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呢。

我……我有自己的……搭档的。

他介绍自己的时候并不支支吾吾,反而非常愿意让对方对自己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可是在说过这些后他的耳尖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红,毕竟他们属于不同的阵营是不争的事实,并且从刚过去的那几分钟的短暂战斗经验来判断的话,他想成为罗星的观察员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有太多差距,少说三五年,罗星都不能成为他的狙击手。

李懂几乎是气馁的垂下头,他的嘴唇有点厚,干涩也掩藏不了视觉上的柔软,微微撅着的样子是脱不开的少年气。

罗星在部队呆的时间太长了,他一向擅长把握自己的节奏,静的一颗心稳如磐石巍然不动,他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出于真心实意想邀请这个小孩作为自己的搭档,还是只是因为无聊而逗弄一下他,又或者两者兼有,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对讲机里宣布了这场二级军事演习已经正式落幕,现在作为胜利的一方他必须赶回自己的营地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看着李懂认真思考后又认真较劲的模样,把人拉起来掸了掸他肩膀上的泥。

那好吧。

没有多余的字,原本一切都是临时起意,李懂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比如他刚是什么意思,说的都是真的吗,自己是可以做他的交付性命的战友的吗,他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枪,里面弹匣是空的根本没有子弹,但他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躲藏好的地方跑了出来,他是有点赌的意思,其目的现在才清楚的意识到,他根本不是想抓住他。他抓不住海浪的,但是可以跟着他。

罗星,罗星。

李懂追上去不停的喊他的名字,因为长时间的不喝水他的声带已经肿的厉害,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感觉有一把火顶在嗓子眼那边燎,但是他几乎是什么都顾不得的朝着罗星离开的地方跑过去,刚刚罗星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有点后悔,如果可以的话没人会拒绝这样的邀请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但是他可以不相信自己,却不能不相信这个人的。不会有人的眼睛比枪王的这双更准更毒了。

罗星,罗星。

我愿意的。

他在上直升机的时候慢了下来,回过头远远的看过去,就发现了山的那一头有人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山地迷彩和脸上的污渍让这个身影几乎和这漫山遍野的绿融为了一体,但很快他就像浪潮那样呼啦啦的掀了过来。螺旋划桨的速度将所有的声音都隔在峻岭之外,他回头的这一眼不过是因为自己尚有犹豫,然后就预料之中的看到了他嘴唇一张一翕的在喊自己的名字。

罗星,罗星。

他这次是真的停住了。

原来有人喊起来可以这么好听。

部队一贯传统本就是老兵带新兵,按照罗星的资历他要个小小的观察员并不过分,但是他们分属不同的舰队管辖,这件事看起来容易却又没有那么轻而易举。但眼前有一个机会放在他们面前,蛟龙突击队的选拔将在三个月之后开始,王牌狙击手无论空降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不欢迎,如果李懂够努力的话,总有可能在那里碰面的。

关于罗星李懂听过很多种不同的描述,凶神恶煞的冷漠刻薄的,听的最多的就是他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破阵杀敌的事迹,尽管诸多传言里他脾气古怪难以让人捉摸,但他毫无疑问是个英雄。就像现在这样,几米之外是轰隆隆的武装直升飞机,驾驶员因为等的不耐而频频从窗户里探过头来看着他们,但是他的狙击手却颇为耐心的跟他叙述着蛟龙选拔赛的相关注意事项,他看的出自己体力不行,也知道自己擒拿练的不好,但罗星一言一语中并没有否定的意思,分析利弊后反而更多的是鼓励。

他正直而温柔,李懂的第一个反应是,太阳真好。

其次是,他玩蛋了。

三个月里他拼命的练习,他本就有天赋,一双眼睛总能快速锁定目标的位置,他和每个分配的狙击手总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水平,一路斩关过将愣是从默默无名杀出重围夺得了小组第一。除此之外他每天还要多两个小时负重越野和障碍突击,每次气喘吁吁累的半死连起来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的室友总是一脸诧异的问他为什么这么拼。

李懂喘着喘着就会笑,汗会直接把身下的床单印湿,这让他像被人托举着,舒展四肢在蓝色的海上漂浮一样。虽然只有两个人知道,但一点都不会影响他为这个秘密而沾沾自喜。

我有一个约定。

说来听听。

想足够与他匹配。

什么啊,切。

选拔赛如期举行,李懂却没有在参赛的列队里看到罗星。名单上倒是有他的名字的,却被红色签字笔在下面画了个寓意不明的横线。他在公布栏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集合的哨声吹响才把他的种种揣测给及时终止了。就算他不问,也会有人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中心人物。然后在只言片语里得知缘由的人才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罗星是临时调走出任务去了,原来他不是不要他。

然后各种磨难接踵而至,这里的教官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他们像是从温室直接被连根拔起扔去了荒无人烟的沙漠。补给有限名额有限的情况下,他们要在敌众我寡的劣势下躲避攻击,像一场游击东逃西蹿,他们平时学到的此刻全都变成了死棋废棋,因为这些人比他们更会运用战术,步步不通后只能另辟蹊径,但是出口在哪里。

那天走之前罗星告诉过他,规则是人定的,游戏的玩法无非就是那几样,你们怕追击,撒网的人也同样怕。他当时因为心思不在那儿所以听不大清,现在想起来他才知道罗星临走前那几句别有深意。他在教他反击,以牙还牙。

李懂数了数现在能动用的人数,加他在内一共才五个,其中两个受伤,不多不少刚好够里应外合。他的意思很简单,伤员自爆,吸引对方的医护人员过来,如果运气好的他们可以抢一辆汽车甚至是飞机,但所有的前提是他们要配合的足够好,并且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意图,因为这招在他们之前多少届的学员里就可能被人用过,一朝被蛇咬总不会不提防着他们,但李懂却很笃定,他们不会让每一个来参赛的士兵冒这个险的。

那对于自尽的人来说会不会不太公平?

那谁来建立外围防守线?

如果对方发现的话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尽管问题一个接一个,却没有比这个更值得一试的办法。很快倒在地上的两名队员拉开引信,烟雾从平地穿林直上,总部收到信号派来了距离最近的汽车,他们不可能在地上挖坑设置故障,因为车停在什么位置没人知道。担架抬下来的时候车里就会只剩下司机,时间紧迫所以每一步都是速战速决,敲窗引诱对方打开车门,干掉他然后换上服装,在副驾驶打开的一瞬间配合车厢的伤员同时发动攻击。

计划和预料的那样进行的很顺利,但是意外还是发生的猝不及防。子弹是从什么方向射来的并不知道,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连外围负责警戒的李懂也不例外,他埋伏的位置已经够隐蔽,如果在这个范围内依旧被发现的话,结果只有一个,有狙击手。

耳机里沙沙作响,不知道是谁切换了频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李懂,你输了。

即便过去了很久他也没能忘记那一天,阳光明媚他胸口的红色颜料像一朵烟花炸开,在他的心上剧烈燃烧着。

这是在这个世上罗星第一次叫李懂名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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